七点整,闹鐘响起。
她睁开眼,不情不愿的起来洗漱,洗完一脸水气地走出房门,就看到他站在厨房边,背对着她,正在煎什么东西。
她愣住了一下。
是他亲手做早餐?
平常不是都有专人送来?
她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他把鸡胸肉翻面、土司放进烤箱,最后又熟练地倒了两杯牛奶。
简单的早餐:烤土司、荷包蛋、一块煎鸡胸肉,还有牛奶。今天没有她讨厌的青菜。
她心里不知怎的,微微一动。
奶奶过世后,就没有人为她这样准备过早餐——连「有人为她准备食物」这件事,都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太久太久了。
他看她出来,只淡淡抬了一下下巴:
「坐,吃。」
她乖乖坐下来,低头开始吃,却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
男人今天穿得不像往常。他没穿西装,而是换上一件深灰色的素t和黑色休间裤,整个人看起来少了点锐气,多了点不着痕跡的沉稳。
衣服布料不厚,剪裁贴身,将他紧实的身形线条显露得刚刚好。肩膀宽,腰线收得俐落,手臂在袖口下微微绷起肌肉的弧度,那不是健身房里那些每天训练的那种大肌肉,而是天生比例好、又经过锻鍊后的自然挺拔。
虽然不像平常那样让人不敢靠近,但依然让人不敢放肆。
当她把最后一口鸡胸肉吃完,正要起身收拾,他却出声:
「今天我收,你去客厅等我,等一下出门。」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习惯,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他收拾的很快,几分鐘后就从厨房走出来,换上外出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她才发现——这是她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出门。
也第一次走进地下室。
电梯门一打开,她几乎被震住了。
她看不懂车,但她知道「贵」。地下室整排的车子,漆面亮得像镜子,那些车牌几乎都没见过,型号一个都不认识,但每一台看起来都不像她这种阶层能靠近的东西。
她跟在他后头,眼睛左看右看,像个好奇的小孩。
他走得稳、直、从容,像是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配置。
直到他停在一台黑色轿车旁,按下解锁。车灯闪了一下,他拉开车门坐上去。
她站在车边,犹豫了一下。
坐后座……感觉好像他是司机。
坐副驾……她又觉得自己不够格。
她就这么站在车边发愣,他看出她的犹豫,直接把车窗摇下来,语气平稳,却容不得抗拒:
「副驾。上车。」
她立刻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咚」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以「被接送」的方式,回到那个她原本只想逃离的地方。
车停下的时候,她迟疑了几秒才下车。
这栋老旧公寓藏在巷尾,墙面斑驳,铁窗生锈,楼梯间积着陈年的灰尘和潮气。当她走进那熟悉的巷口,鼻腔里马上涌入一股难闻的味道——湿湿的、闷闷的,像是霉烂又发酵的日子。
她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这里几天前还是她栖身的唯一去处,如今再踏进来,却彷彿闯入某种被遗弃的过去。墙上那些脱落的漆、门板上那道踹过的凹痕、发黑的瓷砖,每一处细节都像是她狼狈活着的证据,清晰到令人窒息。
跟那栋高楼、乾净明亮的厨房、准时送来的餐点相比,这里就像是她从地底鑽出来的旧壳。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说不上来是难堪还是荒唐。
只是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
──这就是她原来活的地方啊。
她曾经,竟然真的以为这种生活是理所当然。
她没敢回头看沉柏川,只是低着头开门,彷彿怕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她脏。
沉柏川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走进去。
这个地址,他之前命人调查她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住址、打过的工、被开除的纪录,甚至几次未报警的街头斗殴,他都清清楚楚地掌握。她住哪里、怎么过活,全是一张张冰冷的报告纸上早已写明的资讯。
可当他真正站在这个空间里,呼吸到这间屋子里混着发霉与廉价泡麵的味道时,他的胸口却莫名一沉。
墙壁有裂缝,天花板角落渗着水渍。屋内东西不多,却摆得拥挤凌乱,像是谁一直在这里与生活苦苦角力——又一次次败下阵来。
他视线落在那张单薄得像快塌下去的床,那几件皱巴巴掛在墙角的衣服,那一只像是从路边捡来的破椅子——然后,他忽然理解了她身上那股「咬牙活着」的气味是从哪里来的。
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来。
不是同情,不是可怜,也不是怜惜。
那太软,太轻,太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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