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样的仰慕渐渐生长成一种接近疯狂的情绪，好像只要模仿了他的样子，他的手段，就能成为他那样操纵人心的胜者。
&esp;&esp;可等他退去一身荣华，满面病色地靠在椅背上，眉眼间都是疲惫和厌倦，沈殊似乎也就不得不承认——
&esp;&esp;所谓的无所不能的帝师，终究也只是人。
&esp;&esp;或许他年少时有燃不尽的斗志，敢杀死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劈开所有淋向他或是他的学生的风雨，坦然接受一切的诋毁和爱慕；
&esp;&esp;可是不知是什么融化了他，让他不再持着利刃对人，让他竟开口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的疲累，承认自己也有无能为力之时——这是件坏事吗？
&esp;&esp;沈殊心中掠过千万句话，又抛开了千万句，最后只得了一句有些艰涩的：
&esp;&esp;“那倒是要恭喜颐叔了。”
&esp;&esp;沈厌卿满意地转过头来看她，神色欣慰：
&esp;&esp;“殊儿一向聪慧。”
&esp;&esp;不愧是他选择的家主，交流起来就是轻松，许多话不必点明就可跳过去了。
&esp;&esp;他曾经可做引路的灯，可现在他的意气消磨尽了，知道自己的力气已经到了竭尽的边界，该休息也不得不休息了。
&esp;&esp;所幸他已有了归处，不必做飘摇四野的幽魂。
&esp;&esp;“等这一程从文州回来……”
&esp;&esp;马车的速度忽然减缓了些，沈厌卿察觉不对，止住了后半句话，等人回报消息。
&esp;&esp;沈殊则一手按在桌上，弓身绷紧了精神，随时准备去取武器。
&esp;&esp;很快朝西的车门外传来禁军卫队的高声汇报：
&esp;&esp;“回沈大人！是有人拦车！”
&esp;&esp;“是什么人？”
&esp;&esp;沈厌卿的声音依然平静，像是对这突发的意外早有预料。
&esp;&esp;沈殊则已无声起身，从墙上某处暗格翻出一把弩抄在手中，绷弦上箭。
&esp;&esp;“只一个人，说他是……”
&esp;&esp;“秦家的人。”
&esp;&esp;车马速度越来越缓，终于完全停下。门外的声音虽然顿了顿，但不曾有迟疑。
&esp;&esp;关于秦家的问题，所有人出行前就受过叮嘱。
&esp;&esp;此时只要帝师一句话，那不自量力孤身来拦车的人就会被万箭齐发射成筛子，甚至都不需要回报京城。
&esp;&esp;沈殊已贴在门边了，凝眉抿紧了唇，只等着冲出去。
&esp;&esp;沈厌卿却朝她摇摇头：
&esp;&esp;“不要开门，叫他到东边的窗下来吧。
&esp;&esp;……
&esp;&esp;“帝师果然心善，愿意见我一面。”
&esp;&esp;窗未开，窗帘也未掀。窗外之人要说出这样的话，还真需要些热脸贴冷屁股的勇气。
&esp;&esp;沈厌卿听这声音年轻，，心下做了些初步判断。
&esp;&esp;“你也是个有胆的，这么多刀剑指着你，你不怕？”
&esp;&esp;他并未给对方回答的机会：
&esp;&esp;“你说你是秦家人，秦夫人是你什么人？”
&esp;&esp;秦家内部姻亲关系很紧，能出面主事的少有血缘远的。
&esp;&esp;“我在家中行二，秦子夜是我的姑母。”
&esp;&esp;“哦？你姑母一向可好？”
&esp;&esp;姜十佩的母亲借着恩宠最盛时从先帝处讨来的承诺，在惠王死后竟毫发无伤地回了秦家，据说被高高供奉起来，一切照未出阁时伺候。
&esp;&esp;“姑母一切都好，秦涬代姑母谢过帝师的关怀。”
&esp;&esp;沈厌卿坐在窗下，越听只越觉得自己耐心有限。
&esp;&esp;“哪一个字？”
&esp;&esp;窗外的声音却依旧明朗，毫无扰人的自觉：
&esp;&esp;“我的名字么？”
&esp;&esp;“’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李青莲的诗，帝师一向也很喜欢吧？”
&esp;&esp;沈厌卿垂眸，冷冷哼了一声：
&esp;&esp;“如此大的寓意，倒是不知道你压不压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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