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父子是假,情谊却真。
心有不忍的文玉拉着宋凛生的衣袖,轻声问道:贾大人,他为什么
同样注视着前方的宋凛生轻轻摇头,或许,各人自有各人的想法。
只是这几日,阳生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却不曾有什么反常。那他,究竟有没有听到那日同知院的谈话呢?
与车架离得更近的穆同见此情形,挥手叫一侧的护卫和官差退的更远,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阳生等了许久未等来阿爹的应声,他抬袖抹了把泪,眼前总算清晰了片刻,可看得到却是阿爹已然上了车。
顾不得往日里阿爹的教导,什么仪态身姿他统统不要,阳生膝行着靠近马车,最后跪在车辕面前。
阿爹,我是阳生正欲再唤。
车上的贾仁,却开了口,谁是你阿爹?
言罢,就连他自己的心也颤动起来。
这句话,再往日里再寻常不过,经常是他拿这句话打趣阳生,而阳生也从不会因此气恼。
可是,时移事易。如今再说出口,这句话却有如锥刺一般,不止剜了养生的心,也伤了他的神。
他出言如此不留情面,阳生即便恨他也是应当。
只是,意料之中的愤怒与嘶喊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阳生稚气却又沉稳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是我阿爹。阳生垂眸,他看着自己跪伏于地的两膝。
他活了这十数年,跪过的唯有阿爹一人。
这句话看似寻常,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却好似惊雷乍起。
宋凛生和文玉对视一眼,将对方严重的讶异之色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那日同知院外的人,真的是阳生?
贾仁身形挺立、脊背僵直,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变得清晰,又从清晰重归于朦胧。
阳生都知道了吗?
阳生抽噎两声,抬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泪,随后仰面坚定地看着车架上贾仁的背影。
你不是我阿爹,我却是你的儿子。阳生此言铿锵有力,不容人反驳,你若要走,我必定随你而去。
言罢,不待贾仁开口应答,阳生撩起衣袍,抬脚便朝宋凛生而去。
文玉眼见阳生向宋凛生而来,其气势汹汹,完全不见先前在府中之时。一时间,文玉不自觉便上前一步,拦在宋凛生身前。
宋凛生牵着文玉的手,同她摇了摇头。
他与阳生既无恩怨,又无瓜葛,不会有什么事。
贾仁心中震动万分,尚未来得及回神。待他转眼去看,阳生已经跪在了宋大人身前。
宋凛生和文玉俱是一惊,阳生这是要做什么?
阳生仰面直勾勾地盯着宋凛生,而后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附身伏于地面,沉声道:恳请宋大人允准我与贾大人一道还乡,侍奉在他左右以尽孝心。
求宋大人成全。阳生说道。
他先前虽总觉得宋大人初来乍到便高他阿爹一头,因而处处有所不满。可是自从上回去宋宅拜谒,求助于宋大人,他便知道宋大人是真有一颗贤仁之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大着胆子来求宋大人的原因。
宋凛生垂眸瞧着跪倒的阳生,稚气的话音和身形与洗砚相差无几,不过还是个少年人,却有如此气魄。
就连他也不禁赞叹三分。
可是,他答应贾大人的事,却不能忘。
贾大人希望你留在江阳府衙。宋凛生放缓了声音,劝道,不只是生活,对于你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
你放心,即便没了贾大人,你在府衙之中仍有一席之地。宋凛生补充道,他怕阳生是因着孤身一人之故,这才萌生出了追随贾大人而去的想法。
岂料阳生直起身,仰面与宋凛生对视片刻之后,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常伴阿爹左右。
宋凛生颔首,他不愿插手旁人的因果、干涉旁人的决定,但他既受贾大人之托,自然要将这各种利害关系与阳生讲明。
你若离了江阳府衙,日后的前程便要靠自己挣了。宋凛生轻声劝道。
无论阳生做出何种决定,他都不会阻拦。
只是,他希望阳生想清楚之后再下定论。
阳生点点头,目光中的坚定决然之色不减分毫,看来宋凛生的话也并未动摇他半分。
若要前程,我自会自己去挣。阳生面上是难掩的坚毅,我通诗书、晓文墨,又年轻有力气,定然养得活我和阿爹两个人。
请宋大人成全。阳生又是深深的一叩首。
宋凛生不愿受此大礼,他一把将阳生扶起,同他叮嘱道:少年人有意气是好事,你只需说服你阿爹,我自不会横加干涉。
阳生原本犹疑着起身,缓慢的动作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直至听见宋大人的允准,阳生匆匆道谢之后便拔腿向车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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