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书房,只有屏幕的冷光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葛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最后停留在报表上一串模糊的数字里。
她是被一种熟悉的失重感弄醒的。身体悬空,被人稳稳打横抱起。鼻腔里萦绕着她买给他的那款雪松须后水的气味,干净清冽,将她从一堆繁杂数据构成的梦境里打捞出来。
是木锵翰。
她睡眠极浅,此刻却懒得睁眼,任由自己陷在这片刻温存里。她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穿过走廊,动作小心得像捧着一件易碎品。他把她放在主卧床上,拉过被子,仔细掖好被角,指尖偶尔蹭过她的下颌,带着刻意的轻柔。
整个过程中,他呼吸放得极轻,仿佛真当她睡熟了。
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的瞬间,葛环闭着眼,忽然开口。
“rond。”
这个名字在黑暗中石破天惊。她感觉到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这个属于夜场的花名,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层温情脉脉的假象。
在提醒葛环,也在提醒木锵翰,他们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是金主和鸭子。
“……怎么了?”他声音里带着没完全掩饰好的诧异。
“没什么。”葛环依旧没睁眼,语气平淡无波,“你睡吧。”
短暂的沉默后,他俯身,一个带着试探的、温热的吻落在她唇上。黑暗中,她能想象得到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
“晚安,宝贝。”
“别恶心我,”葛环终于掀开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滚。”
“好的,”他从善如流,语气听不出半分不快,“你也晚安。”
房门被轻轻带上。
门外,木锵翰背对着门板站了片刻,脸上那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散。他低头看着掌心里一直握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幽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神是一种与刚才的温顺截然不同的沉静与审慎。
葛环再次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人还没出卧室,就先闻到了一股从厨房飘来的食物气息,极大地抚慰了她空乏的胃和疲惫的神经。她趿着拖鞋走到餐厅,看到桌上堆着几个还没收拾的超市购物袋,里面露出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她有些意外,他居然特意去买了菜。
“醒了?”木锵翰系着她那条略显滑稽的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额角有层细密的汗,“去洗漱,马上就能吃了。”
“你在弄什么?”葛环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锅里炖煮着什么,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正是从那里而来。
“我的拿手好菜。”他回头冲她一笑,语调轻快,带着点儿显而易见的得意,仿佛昨夜那短暂的微妙对峙从未发生。
“闻着挺香的。”
“那必须,”他颠了下勺,火苗“轰”地窜起,又被他利落地压下,“我上大学的时候,一做这个菜,一层楼的人都能被香味引过来。”
葛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侧脸。据她所知,木锵翰只有高中学历。
她没有戳破,只是淡淡一句:“那你努力吧,我等着。”
洗漱完毕,葛环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在厨房与餐厅之间穿梭的背影。晨光透过窗户,给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边。锅铲碰撞的声音,食物沸腾的声响,构成了一种充满烟火气的、近乎“家”的错觉。
她看着,竟有些出神。胃里的饥饿感被勾起,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精准定义的情绪。刺耳的手机铃声猛地将她从这种莫名的情绪里拽了出来。
屏幕上跳动着“李越玄”的名字。这么早?葛环微微蹙眉,按下了接听键。
“老板,您的手机关机了,所以我联系了这个号码。”李越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克制。
“什么事,直接说。”
“我想,”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还是给您转接医院的电话比较好。”
几分钟后,葛环挂断了来自医院的通话。何娇住院了。她的母亲,在她住所门口等了一整夜,最后被邻居发现晕倒在地,才被送进了医院。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和烦躁瞬间涌了上来,比宿醉更让人头疼。常明东到底想干什么?苦肉计?
她果然永远猜不透蠢货的脑回路。
餐桌上,木锵翰刚好将两盘热气腾腾、卖相极佳的炒面端上来。
“姐,吃饭了。”
葛环站起身,没看那盘面,径直走向玄关,声音有些发涩:“不吃了。”
她抓起手包和车钥匙,只从玄关的糖碗里拈了几块黑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中带着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