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的时候,男人和小孩都已经不见。
又是这样,夏烛丧气地蹲了下去,这个梦怎么还不结束。
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眼见脚下的水面又变成了艳丽的橘色,无奈抬头,面前的景象又变了。
一轮巨大的红日正在不远处缓缓落下,将整个空间都浸染出绯色。
从夏烛的脚下往前,水面逐渐褪出黄土,黄土之上又渐渐长出一片金黄麦穗,残阳烘烤,甚至能闻到麦香。
麦田中间,红日之下,一个老人背对着她。
老人身上的蓝色布衣有些发白,开襟在风中鼓起,露在外面的皮肤干枯斑驳,就像一棵不再发芽的老树,深深扎进黄土里。
他交叠在身后的手里攥着旱烟袋,此刻正微微仰着头,在麦风里静静注视着那轮落日。
红日热热地蒸着夏烛的皮肤和眼眶,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天上人间两渺茫,好把唏嘘答上苍”。
她想起来自己是谁了,想起关于自己的一切。
“爷爷。”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成拳为自己蓄力,大声对着老人的背影喊道。
“爷爷!”
然后夏烛跑了起来,朝着那片麦田,那轮落日。
明明不远的距离,可是好像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抵达,老人始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在那些摇晃的麦子里,他轻轻地摆着头,手里的烟杆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大腿。
夏烛听到他有些干哑的声音从天边飘来。
听到他唱起:“青山那个绿水哎—”
“多好看——”
“高粱那个红来哎——”
“豆花香——”
她还在拼命地跑,喉咙干涩呛出锈味也还要继续跑下去,望着老人的背影她只能在心里祈求他再等等。
不要走。
再等等她。
不要留她一个人。
可是脚下的黄土地就像脱离器械的传送带,夏烛开始在原地挣扎,老人也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仍然背对着,用一双干瘪的手抚过麦尖,温暖的夕阳照着他,也照着夏烛。
“满担那个谷子哎——”
“堆满仓——”
“爷爷!”
地面塌陷崩解,身后的流水追了上来,她失去着力点脚下一滑,跌进无边的水池中。
水即将漫过头顶的时候夏烛看见爷爷终于转了过来,他堆起层层叠叠皱纹像麦浪一样的脸上绽开无比幸福的笑,他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
“小烛。”
是她的名字。
红日融化流进水里,夏烛感到周身温暖,如同一个大雁飞过,炊烟袅袅的午后。
“正态分布三个标准差概率必须背到条件反射。”
睁开眼睛,面前的草稿纸上一串歪歪斜斜的笔记,断墨的中性笔还握在手里,耳边是数学老师的再三强调。
夏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着并且有史以来第一次做梦了,而且还是在争分夺秒的高补班课堂上。
梦中的内容睁眼后就忘一干二净。
老师还在讲,某道送分题型在去年的高考中笑里藏刀让全省平均得分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三,夏烛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重新拿起笔的手还是止不住地痉挛。
好在下课铃声适时响起,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断然不会拖堂。
她收拾好东西,从桌空里摸出自己的直板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再穿起来离开教室。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走廊上有些拥挤,同学们都急着去食堂吃饭。仅靠一天三顿热乎饭菜推动冬日里的校园生活,
吵吵嚷嚷实在有些拥挤,夏烛站在走廊上往楼下的食堂一看,更是黑压压一片,她干脆算好时间错峰去吃饭,想着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这个硬邦邦直挺挺武能砸核桃文能接收话费短信的手机是镇上的移动公司搞充值活动赠送的,通话功能几乎是摆设,因为根本没有人会联系她,平时只拿来定定闹钟,看看时间。
按亮手机,屏幕上写着十二点零三分。
时间还早她打算去楼下绿化带附近游荡一会儿,也算是接触自然了。
跟着不紧不慢地流进人潮的缝隙,被推着下了楼,年轻的男生女生成群结队地从她身边挤过,前面传来一声惊呼,不知道谁的保温杯洒了,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水渍。
人群因此短暂滞了几秒很快又流动起来,夏烛踩着水渍走过,身边的人你推我挤,她脑子一闪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夏烛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发呆,放空脑袋只做一些下意识的事,比如反复掏出手机实际并没有需要查看的,所以她下意识又摁亮了屏幕。
十二点零六分。
三秒后熄灭的屏幕上出现自己呆愣的脸,她突然想起到底是什么不对劲了。
再次摁亮屏幕,除了时间,就算是直板机也会告诉你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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