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不是,只是想着他是姬昊先生的孩儿,约莫也有些才华,蹉跎在大秦也有些可惜了。”
嬴政沉默片刻,宽慰道,“我早已派人观察他了,若是个得用的,不会埋没了他。”
察觉到表兄言辞里那奇怪的停顿,般般生出些细微的疑惑来,“怎地了?”
嬴政叹了口气,握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吕不韦被罢免后,姬无石的抗议声最高,吕不韦于他与薛氏有恩,早年认他为义父……”
简短的几句话,般般参透了他的意思,也跟着沉默了。
“可是,当年是先王与表兄让吕不韦厚待他们的,否则吕不韦怎么会管这档子闲事?他好赖不分么?”
吕不韦是有些才华的,姬无石未必没有被他折服的原因在。
“不杀他,已是看在已故的姬昊先生的面子上,蜀地有些风声,说吕不韦并非是真的服毒自尽,而是我赐酒毒死的他,姬无石大抵是信了。”
再加上姬昊的死,本就是为保护王后的母家,无论怎么讲,都是嬴政与般般对不起姬昊一家。
亲爹为了秦王与王后死了,认得义父更是如此。
般般听这些话就不舒坦,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半晌后,她难过道,“是赵国的错。”
若死了 “死了也会留在你身边。”……
姬无石之事最终也没有说出个准确的解决办法。
秋日过去,入了冬。
般般今年的生辰得以大办,相较于去年还略显生涩的舞台剧,今年的花样便多了,伶人们唱故事的本领趋近于娴熟,剧目一连唱了四折。
土豆的收成不错,冬日里严寒,每家每户都可到六疾馆领一包烤土豆。冬雪飘零,街边有许多的庶民颠着掌心的烤土豆,连皮也不剥咬着便吃。
民众们才知晓这些土豆是秦王命人栽种的,王后亲自吩咐分给他们食用。
如何不能算作是与民同乐呢?
大家也都肯真心的祝愿王后生辰长岁。
过了生辰,到了年下阖宫上下忙碌起来,般般没什么空闲时间搭理肇儿,他跟韩非的感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正是在喜庆的时候,外头传来消息,赵王薨世,太子迁即位,立‘娼后’赵后为王太后,用郭开为相。
“赵偃就这样死了。”般般轻轻搓着烤栗子,剥开后丢进嘴巴里咬着吃。
在她的意识里,想这些历史有留名的大人物要么死的轰轰烈烈,要么活的鲜花着锦,然而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她才发觉他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先太子赵佑在赵偃即位后,到秦国为质,回到赵国后虽被册为春平君却不得重用,赵偃一直忌惮提防他。”嬴政将剥好的软栗子放在碟中,推到表妹的跟前,“赵迁即位后,将赵佑再次提爵,册其为春平侯,赵太后与赵佑无仇,想必是打算重用他了。”
“春平君与春平侯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吧?”般般疑惑,起码在秦国,君与侯其实是平级的,它们一个是周天子还在时用的,一个是周天子灭亡之后新兴的称呼。
“微妙便微妙在这里。”嬴政取了帕子轻轻擦手,“还吃么?”他问。
“我不吃了,你再剥些待会儿给肇儿吃。”
嬴政依言继续剥烤栗子,耐心的为她解释这份微妙的不同,“侯乃周朝的五等爵位中的第二等,例如,公、侯、伯、子、男。”
“周天子初期分封诸侯,齐国、晋国、鲁国等多位君主都是侯爵。”
“大秦的前代君王亦是从侯与公做起的。”
般般说我知道了,“噢,侯爵是拥有独立自主权和统治权的诸侯国国君,他们有自己的领土、军队和官僚体系。”
“君位不过是拥有封地的一种荣耀称呼而已。”说着她惊奇无比,“莫不是赵迁打算给春平侯实权?!”
嬴政轻轻颔首,“或许吧,侯在这些年早已不被启用,君位取代侯位,列国也是从侯位发家的,自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兄弟们走上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般般故意冲他那边小声吐槽,“早已?大秦也有过文信侯和长信侯。”难怪嫪毐谋反时,表兄会特意下诏令吕不韦带兵平反,他还真有自己的兵。
“……啧。”嬴政干脆捏住她的嘴唇,示意她闭上嘴巴。
她左右挣扎脱,抱住他的手,“那赵迁如此行事,可会妨碍到尉缭与表兄的大事?”
“能不能做成此事是他该操心的,不是我。”嬴政拍干净手,喟叹一声起身,扭头看向窗外:“下雪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肇儿的叫声,天色不早了正是他回来的时间。
一同用了晚膳,一家三口在院里堆雪人。
肇儿还小,不曾见过雪人,被穿的厚墩墩的走路都费劲,那雪人比他高一倍不止,腰上插着两柄木剑,眼睛用黑黢黢的炭块镶嵌,他抬头看,雪人仿佛也正俯盯着他。
——“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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